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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：接亲2
司梁怀疑人生的一声轻语，却一瞬间集中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。
在小舅的怒视下，挽着朝逾山的中年俊美男人笑得如娇花一般向司梁款款走来。
“梁梁，我的乖女宝！”
他捧着司梁的脸夸她一表人才，又亲昵地揽过她的双臂：“小时候阿父带过梁宝，梁梁是想阿父了吗？”
司梁浑身僵硬地胡乱“嗯啊”应声，将求救的目光抛向小舅。
“何澜澜，你别吓着孩子。”朝于佑早已按捺不住，立即上来拉过司梁，“梁梁可是我亲手带大的！”
“刚出生的三年我也在这儿带她，梁梁这么聪明，肯定记着呢。”男人不服输地拉过司梁另一只胳膊。
司梁被一左一右的两个男人架在了中间。她第一时间却没有反应过来，思维一下子被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绊住了。
何斓斓？还是何蓝蓝？澜澜？
过去她父亲叫司河斓。她想过这个世界他的名字会变，但怎么都没有想到，他会拥有这么一个……简单中带着一丝草率的名字。
她不由得想到了过去自己的名字。正是司河斓认为女孩适合朗朗上口的叠字，把妻子起的单名“司量”改为叠字，为她起名司量量。
到头来，这个世界的他竟自己叫上了一个闹着玩似的名字。可能他是真的很喜欢叠字吧……
此时她品出了一丝难言的微妙来。
过去惯性思维的影响下，为什么一个男人叫这样ABB式的名字会让人觉得滑稽？但安在女人的身上，却无人质疑？
现在不是细想的时间，在司梁一恍神的功夫，一左一右拉着她的人便争论得愈发激烈，反复强调自己与她更亲近。
朝逾山似乎早有预料，视若无睹地与朝逾海低语，而其他人则围着看戏。
“够了！”
处于众人视线焦点的司梁忍无可忍，猛地一挣，从两人的桎梏中逃了出来。
“都是一家人，争什么争？”
她说着自认为端水的话，默默走位向朝思愈接近，期盼他能帮忙分担火力。
“一家人？”小舅怪声重复，随即舒缓一笑，“澜澜哥，是我不对，难得来家里做客，哪该和你争啊。”
“什么叫——”
眼见着两人又要呛声，司梁立即大声插话道：“人都快齐了吧，母亲，啥时候开餐啊，我都饿了。”
最终司梁得偿所愿地终止了聒噪无休的争论，坐到了满满登登的一桌美馔前。
另一家人在此期间也到了，应该是二姥姥的小女儿一家，朝逾林带着夫郎与两个小孩，在众人的寒暄声中落座。
何澜澜也不再参与幼稚的抢人游戏，一身得体满面春风地坐在了朝逾山的身旁。
“就差司研这孩子了吧？”在朝逾海打算再发通讯催促时，司研正正好好出现了。
大家都习惯了她绝不早到的习惯，包容地招呼着人坐了下来。
眼见人齐了，司梁正准备拿起筷子，忽然感觉莫名安静了下来。
她看了看四周，发现连两个小孩都被她们父亲拉着乖乖坐好，她才后知后觉地放下筷子，和众人一同看向朝逾山。
朝逾山在一桌子人的注视下，从容稳重地开口道：“今晚聚餐，大家都在，我想顺便宣布一件事情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，大大方方地执起了身边人的手。
“我和澜澜相认为侣二十余载，一直以来感情稳定。年初何姥离世，澜澜失母，族中姊妹又各已接亲，仅他一人颇为孤单，因此我打算将澜澜接到家里。”
话落，桌上安静了片刻。
司梁对接亲比较陌生，接受度较高，趁机眼珠四转观察众人。
只见母亲沉稳，父亲陶醉，大舅满面笑容，小舅一脸震惊，其余人则各自吃瓜。还有司研心不在焉地支着脑袋，都不知道有没有听。
“你二人是出了名的情深意笃，如今接亲成了真的一家人，也是一桩美谈。想好要如何操办了吗？”朝逾海笑着问道。
“我也不年轻了，还操办什么，一切从简就好。”何澜澜被朝逾山牵着，脸颊微红，只谦柔回道：“以后还要大家多多包容。”
“那我先敬大姊和澜澜哥一杯！”
同辈里最小的朝逾林豪爽地举杯欢迎。她身旁的男人也笑着举杯调侃道：
“逾山阿姊真是专情，澜澜哥好福气。”
朝于佐笑着对何澜澜温声道：“不要拘谨，二十年前也都在家里住过，就当回家了——干！”
众人举杯相庆，迭声祝贺，场面顿时热闹起来。一时间觥筹交错，推杯换盏，话题接二连三地更替。
小辈们也不再拘束，专心敞开了吃喝。
司梁一边吃一边尖起耳朵，注意着大人们的谈话，借机补充了不少的朝家旧事。
父亲何澜澜似乎真的照顾过小时候的朝司梁，在朝府住过三年。
当时朝府尚未分家，二位姥姥与朝逾三姊妹在外工作，他和大舅小舅一同带着司梁司研。后来他因为家中长姊生女，才离开了朝府。
随后大舅执意结亲嫁人，也离家了。全朝府带小孩的重担，就落在了小舅一个人头上。
也正因此，五年前在朝逾林生了双胞女宝后，感觉小舅负担过大，提出了分家，二姥一支便分了出去。
司梁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的小舅想道，这么一个传统恋家的人，肯定把后来的分家都怪在了大舅结亲上。
“阿山，我有点晕了……”
喧闹声中，一道细若蚊蝇的低语莫名抓住了司梁的注意力。
她正喝着果汁，循声看去，被惊得岔了气，一时呛得惊天动地。
“慢点。”坐在身侧的小舅给她递了张纸。
司梁尴尬地点头接过。即使嗓子被呛得火辣辣的，她还是压不住心头无数只口吐人语回来奔腾的羊驼：“好怪好怪好怪……”
她印象里的父亲可是酒桌上千杯不醉的酒神，更是曾以应酬合作将司氏集团的衰势扭转，甚至名噪一时。
而如今的父亲双手扶额，兰花指微翘，眼神迷离地半倚在了朝逾山身上，脆弱得仿佛要瘫软在地。
“开宴后你才喝不到一杯吧？”小舅不解风情道：“脸也不见红啊？”
“体质不同，他素来如此。”朝逾山似乎颇吃这一套，体贴地扶着身边人，把他的酒杯拿开：“莫再贪杯了，喝点解酒的。”
在最初的震撼消散后，司梁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幕，手指机械地挠着脸颊。
“阿姊，我减肥，蟹黄你吃吧。”一旁的朝思愈将盛着饱满黄膏的蟹壳递过来，借机低声道：“别盯着看了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司梁回过神，尴尬道：“我是说，咱爸、咱父亲，还挺柔弱的。”
“嘁。”朝思愈把声音压得更低，语气莫名地道：“他还不是想讨母亲喜欢。”
“呃，可能吧……”司梁不再接话，默默地吃起了蟹黄。
她不再关注那边，思愈带着情绪的随口一句话却一遍遍在脑子里回荡，顺带牵出了她所忽略的其它东西。
她一直对这个世界柔弱的男性形象感到天雷滚滚，却简单地把原因归结为两性地位倒置后的拙劣反转，以及一个审美的多样性。
但为什么两性地位倒置后会出现这样的反转呢？心底的答案已然呼之欲出，只是过去的她不愿意承认。
——是来自性别优势者的凝视。
正是因为热可炙手的朝逾山喜欢柔弱的男人，她的父亲才会投其所好的佯扮柔弱。
她清晰地感觉到心底关于女人、男人，以及对应的刻板审美，正在脱节、解构。
也因此，她不得不再次面对那个亘古的问题——过去自己所坚持的真正的自我审美，是凝视下自欺欺人的产物吗？
一时间，她本就岌岌可危的信念感顿时崩塌得更严重了。
.
在宴席结束后，朝逾林家的男人带着小孩先行回去了，司研也借口明天要上课直接窜回了朝司学乐。
剩下的朝府姊妹们平日工作繁忙，大舅远嫁，同族亲人难得聚齐，因此在宴后闲谈了许久，很晚才结束。
司梁也没掺和，直接溜回了自己房间，反正她已经把亲戚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。
拿起手机，她才发现一顿饭功夫，修祈已经发了不少信息来。
他把这个世界的大致状况以及自己所处的环境叙述了一遍，司梁才知道他竟然和应万赴有一层关系。
他的生母是应家人，恰好是应万赴母亲的姊妹，与他的父亲做过伴侣，后因为难产离世。应家因此驱逐了难产之子，他的父亲带着他，幸得修家收留结亲。
在机缘巧合之下，后面人物几乎都维持着原本的亲属关系，但是性质却完全不同了。
仅就这里而言，按照家族的分法，如果他的母亲没有出现意外，应万赴和修祈应该会一同长大。
实际上，司梁并不太清楚上个世界的万赴和尹修祁有什么关系，连尹修祁似乎都是通过自己才认识的万赴。
思绪再跳回这个世界，她想到朝司梁、应万赴和修立心她们之间关系都还不错。但修立心是修祈的继妹，按理来说应家应该不会喜欢修家吧？
她理不清楚，索性不再想了。
她给修祈解释自己刚刚回复的原因，简单提及了自家的情况。
他似乎在等她的消息，很快就回复了。
看到修祈恢复了过去的理性，司梁还是挺高兴的。
见他叮嘱明天要去学府上课，她又连忙提醒他在学府内不要和她走太近。
【修祈：好，在这里你也很不适应吧。明天我给你带了一点礼物，找没人的时候给你】
礼物？
司梁忽然想到那枚消失的戒指，极有可能是被他拿去了。现在的她已经不抱着用戒指回去的想法了，但是可以研究一下后再把戒指偷偷还给万赴。
【司梁：那约在明天午餐后，哪里没人我们就去哪，尤其要避开万赴】
【修祈：好】
司梁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，想了想又把聊天记录删掉时，忽然莫名有种背着万赴和男人偷情的感觉——
明明她是打算还万赴戒指的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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