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汉子着黑色劲装，戴花纹面具，他把椅子上的尸体提起，扔在一旁，大喇喇地坐下，扯过尸体头上的貂裘帽，擦拭餐具。
对面坐着一位商人，神色恐惧，身子正微微颤抖。
商人旁边的女真男子，满脸剽悍之气，此刻目光冷冷，盯着这位不速之客。
“阁下有何所图，大可直说，却也不必进来便杀人，你可知你杀的是谁？”女真男子道。
面具汉子却不抬头，房内陷入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，只听见貂裘擦拭瓷碗的声音。
终于，他擦好了餐具，工整地在面前摆好，仿佛一位刚上桌的宾客。
女真男子喉头滚动一下，继续道：“阁下今日，与我九山十八寨的梁子算结下啦。”
面具汉子也不看他，手臂一抬，一道银光激射而出，贯穿了女真男子的头颅。
女真男子未及反应，一脸不可置信，仰倒在地。
旁边的商人呆了一呆，见女真男子的额头有一个小洞，正汩汩地冒着红白相间的液体，淌过他瞪圆的眼，淌到地上。
“啊！”胖子脚下一软，烂泥般瘫在地上，道：“好汉，莫，莫杀我……”
“唔……”黑衣人把面具掀到头顶，割下块羊肉，深嗅一口，送入口中大嚼。
“皮焦肉嫩，肥瘦相宜，孜然也够足。不错，胡蒜羊肉，就上一口儿烧刀子，天老爷也羡慕呐。不过北方到底还是苦寒，这粗肉烈酒，总归比不得江南的美酒醇香，食脍精细。两种酒饭，总是没法混着吃的，你说是么？”
胖子不敢抬头看那汉子的脸。“是！好汉说的是！”
“本本分分做生意不好么，为什么要结交朝堂上的人呢。细作这种活儿，可不是那么好干的，你说呢？”黑衣汉子继续说道。
“冤枉啊好汉，我只知这二人是轱辘山的胡匪首领，从我这买过几次玩意儿，说是给做官的送礼走动，今天也是来看一件唐彩，又说拿不准，要另请两位行家来掌眼，那俩位还未到，好汉就先到了……”胖子略显焦急地说道。
“你觉得这面具很傻么？”他用手指轻敲了敲掀到头顶的面具，一脸专注地享用着羊肉，头也不抬地问道。
“哈？”胖子被问得懵了一下。
“唰！”一道银光闪过，贯入胖子左肩，他惨叫一声伏倒在地。
“这面具，傻吗？”这汉子又重复了一遍。
胖子紧捂肩膀，血顺着指缝流出来，他咝着气，脸上的肥肉都有些扭曲，负痛说道：“没……没觉得……”
汉子叹了口气：“那你凭什么拿我当傻子呢？”
胖子已经快哭了，急忙说道：“在下所说，句句属实啊，帮他掌眼的两位先生少顷就到，好汉稍待片刻，问下便知真假……”
汉子一乐，用割肉刀冲胖子指了指，说道：“很好，怂中带硬。你以为那两个女真高手到了，就得救了？嘿。”
话音刚落，室外又闪进一人，服色同黑衣汉子一般，亦戴着面具，后背却驼得厉害，一言不发，抬手丢出俩个物事，骨碌到了胖子身前。
胖子一看，竟是两个人头，梳着女真发式，面皮惨白，脖颈处的断口参差不齐，如同被生生扯断一般。
胖子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，流出泪来，“好汉明鉴啊，在下真的，真的只是一个卖古玩的……”
黑衣汉子放下了割肉刀，擦了擦嘴，忽然笑了。
“好啊，我信你，你滚吧，以后别来北边儿了。”语毕，两个黑衣人无声无息地消失了。
胖子楞了一下，“哇”的一声躺在地上大哭起来，伤口也不觉得疼了，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。
第二天一大早，金国东京太子河的大街上，熙熙攘攘，热闹繁荣。
古轩阁门口停了四辆大马车，像是要出远门。
掌柜罗胖子站在大路上看着伙计装车，气色有些萎靡，相识的人跟他搭话，他也显得谈兴寥寥。
一群衣衫褴褛的乞儿围上来讨钱，有那不老实的拽着罗掌柜的直裰摇晃哀告。
罗胖子肉疼似地龇牙咧嘴，勉强掏了一些铜钱撒出去，引得众乞儿在雪地上一通哄抢。
少倾，手脚麻利的伙计们把车装妥，罗胖子拱手对带头的镖师说道，“陈镖头，此趟劳您多费心了。”
陈镖头叉手回礼：“好说，掌柜的把心揣肚子里，有俺们天地镖局的旗子在，咱们这一路那就是个畅通无阻。”
罗胖子端起一杯酒道：“受累，受累。开拔讨个吉利，镖头请满饮此杯。”
陈镖头接过酒杯，仰脖喝下，一摆手，示意手下可以开拔了，趟子手抖擞精神，一展旗子，大声喝道：“天地山水，仁义合吾！”一行人马，雄赳赳出城，直投大路而去。
队伍走得急，当晚错过了宿头，就在山里靠着一处小冰河扎营生火。
趟子手们定了守夜的轮值，把大车围成了圈，车顶上挑起灯，众人开始埋火造饭，因为明早还要赶路，吃饱之后，便早早都睡下了。
罗胖子是后半夜的时候被风吹醒的。
他迷迷糊糊地想翻个身，把毯子裹紧点，哪知手脚完全不听使唤，耳旁的风声烈烈作响，努力睁开眼，看到的是无垠星空和极速倒掠的树影。
胖子本能地要惊呼，发觉全身除了眼睛，没有听使唤的地方了。
这一下可就彻底精神了，他心底翻起了惊涛骇浪，感觉自己就是怒海里一只无助的小舟。
过了良久，他的心绪才渐渐稳定，发觉自己被带到了山顶，扔到了悬崖边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。
这才看到一个黑衣人，脸上戴得正是昨晚那张催命面具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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