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玄的初秋正是中午风都是凉的，街上绿槐开始泛了黄，枝条随风摆动。街上聚拢了不少人，百姓忙完农活的消遣方式就是围在一起唠唠家常。
不知道谁开的头，突然就聊起了城内八卦，小声议论着：“听说了吗，水云间近日出了一道名菜。”
一位贼眉鼠眼的矮小男人兴致勃勃跟旁边的人说道：“听闻是将活猴捆住，放在特制的桌子中间，头顶剃毛，头骨由客人亲自敲碎，割开皮肉，用滚开的油往上一浇，只听猴子惨叫不绝，啧啧，真是有伤阴鸷。”
“哎，咱们北玄的大皇子不就爱吃这口吗。前几日还来了水云间呢！”
旁边的中年男人眉间有些阴忧，说“这等残虐暴戾……现在这皇城内可就大皇子一人，又是嫡系一脉，以后要是他坐了龙庭，只怕……”
矮小男人连忙打断了他，“嘘！嘘！噤声！别什么话都往外说。”
流言蜚语就如同疫病一样，迅速蔓延，这些风很快就吹到了玄帝那里，四脚狮樽香炉摆在玄帝的旁边，里面香纹弯弯绕绕漂浮出来。沈修辞跪在朝上，伏地请训，一言不发。
沈修辞是吃了猴脑，前几天虎贲军中郎将商陆景喜得一子，在水云间设了宴，沈修辞作为他顶头上司也到了场。
商陆景单独给他开了雅间，他去的晚了些，到时饭菜刚刚全部上桌，沈修辞尝了两口，只觉得有一道脑花做的不错，便多食了些，并不知道那是猴脑，没想到会闹得满城风雨。
玄帝整衣危坐，神情冷若冰霜，眉间阴鸷顿生，训道：“身为皇室，你明不明白一举一动皆受人注目，你怎可行如此残虐之事？”
边有容站了出来，他是效忠于沈修辞的人，忙帮他打着圆场道：“臣以为，不过是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，不足为虑，日后殿下福泽天下，这些传闻自然……”
江姿毅打断了他的话，也站了出来，斥道：“殿下当真有口福。古人言君子之于禽兽也，见其生，不忍见其死；闻其声不忍食其肉，是以君子远庖厨也。为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虐杀，可称得上是冷血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住嘴！”玄帝登时拍案，手背上的青筋凸暴而起，气的浑身颤栗，从齿缝恨声说出这两个字后狠狠咳了两声。
沈修辞对整件事情一言不发，只低着头跪在地上，作忏悔样。他一向拙于辞令，又觉得没什么好辩解的，那碗脑花的的确确是落了自己腹中。他也自觉是造孽，就当是赎罪，怎么罚他都认了。
玄帝脸色阴沉，眉宇间透着一股子凝重，拿起全部参他的奏折狠狠摔在沈修辞的脸上，摔得沈啸行差点没跪稳。他声音里带着如凛冬般的寒意，说：“封了那间酒楼，你禁足三月，再出这等子事，孤亲自断你一腿。”
退了朝，江姿毅坐上轿撵前还跟边有容互相给了个白眼，两雄不俱立，他俩是不对付十几年的老死对头了。
轿夫抬轿走了一会，江姿毅掀起一个小角，看向旁边扮做侍卫的予水，压低声音问道：“二殿下那边怎么样？”
予水微低了一下头，说：“一切顺利。”
他默默端坐，把玩着手里的东西，说：“陛下处罚的并不重，但他今日动了怒，沈修辞在他心里绝对要降一等了，告诉殿下，不必着急。”
江姿毅说完就从小角里递出了腰牌，予水立马领会，答了声是，在胡同处转身就没了踪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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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当时出了军帐，在边界处的雁荡山下见了予水。
天气无常，刚才晴空万里，此刻便下起了雨。雨点细棉，犹如起了场雾，给雁荡山披上了蝉翼薄纱。
风声呼啸，郑当时手里细细摸着这北玄腰牌，不动声色地问道：“只要暻帝能为百姓谋求安定，我为何不忠？”
他早就收到了沈啸行给他写的信，要不然今日根本就不会见予水。他明白，纵使北玄给千般好处，南暻没了，他就只是前朝臣。
予水早知没那么容易，拿出了封密信递给郑当时，不置可否道：“这是从林风眠府上搜出来的密信。”
林家与郑家是世交，但郑当时多少知道些林风眠在背地里都干了什么，所以即便暻帝杀了林风眠时只是随意给出了个罪名，郑当时也没有想过要替林风眠开口。
谁看不出来，如今百废待兴，人人都指着立点功在新帝面前得个脸，哪个人会傻到在宴会上要刺杀新帝。
但他如今看到了林风眠还没给他送出去的密信。
予水等他看完，推波助浪道：“暻帝身份不正，将军如何称忠？此事一旦昭然若揭，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，谁会臣服于他？”
予水继续利诱：“将军助他保全这摇摇欲坠的江山，不如助二殿下一臂之力。江大人乃是二殿下外祖父，金口玉言，只要二殿下登基，郑家女便是一国之母。”
天际突然就乌云压顶，大雨倾盆而下，抽打着地面，郑当时仰面看天，抹了一把脸上雨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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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天收夏色，木叶动秋声。
被仰云撞破后，二人就再没有同屋而睡过，沈啸行倒是抱着被子来了两趟，让顾酌给按了回去，只一日三餐在一起吃饭。
晴空瓦蓝，浮云飘过，秋风一吹，吹落栀花芬芳，吹过桂花馥郁，让人十分惬意，惬意地让顾酌搁置了今日早朝。
人还在床上睡着呢，就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，还当自己是做梦，翻了个身就接着睡。
外面内官见喊了三遍没有动静，又不敢贸然进殿内，求助似的望了眼躺在宫檐上的仰云，仔细一看发现他也睡着呢，于是又提高音量说了一遍。
“陛下，喻国师跪在殿外求见。”
顾酌还是浑浑噩噩的，隐约只听见了声陛下，觉得有人像坐在他的眼皮上一样，就是睁不开眼，迷迷糊糊应了声：“……啊？”
内官如见救星，又高声喊了一遍：“陛下！喻国师跪在殿外求见呢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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