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雷炮煞费苦心
“阮笙,你满意了么?”
他低伏在她的肩窝,用最柔情的姿势,说着最令人冰冷彻骨的言语。
“阮笙,这是你自找的,本王成全你!”
阮笙将眼角一点湿意蹭在披散的墨发上,紧紧咬着唇。
她不敢泄露心中的痛苦和彷徨。
纵使她身上已经一片青紫,男子也未曾流露出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。
这是她自己选的路。
阮笙压抑下一阵痛吟,硬生生熬了一宿。
翌日。
晨光泄入格窗,门扉“吱呀”一声轻敞,裹挟着早膳的香气,弥漫了整间卧寝。
“王爷,该起身用膳了。”
一夜的折磨仿佛并未在女子身上留下丝毫痕迹,她端着盛满玉碗的粥,莲步轻转,拔步床前。
倚在床沿的男子面色阴鸷。
阮笙忽而笑了,“是妾身的疏忽,忘了王爷现下动弹不得。”
此话一出,谢行朝原先微合的鹰眸,霎时如同利剑一般,刺向佯装惊讶的女子。
“本王不需要你在跟前假意侍奉,滚!”
阮笙恍若未闻,她舀起一勺热粥,贴心地先稍稍吹凉几分,递至谢行朝唇边,“可王爷当下的身子,当是不好自用早膳的吧?妾身喂你。”
语气娇媚婉转。
“我说了让你滚!”
谢行朝暴怒狠狠甩开了女子手上的粥碗和调羹。
玉碗落地,声响清脆。
其间还有一声闷哼。
刚出盅的热粥,烫得惊人,不用细察,单凭刺痛,阮笙也明了衣袖下的肌肤定然已经红透。
垂眸望着精心熬制了一个时辰的粥水,再抬眼时,阮笙敛去了所有恍惚情绪。
“看来王爷今日是不愿享用粥点。”
她仿佛分毫不在意身上的狼狈,兀自转头向外吩咐到,“怡晴,去端一份糕点来。”
候在门外的仆婢闻声应了句是,谢行朝被主仆二人一问一合的反应激得越发怒气冲冲,待一份冒着热气的糕点被仆婢顺从地送到阮笙手上时,谢行朝再难耐心中恨意,怒吼出声:“阮笙,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,我让你滚出去!”
床帐之外,婢女的纤瘦的身体被男子的怒意吓得微微颤抖着。
只阮笙端坐在床沿,佁然不动,“既然王爷暂不愿用膳,你便先下去吧,记得将膳食热着备好。”
婢女本就不愿掺合进两位主子之间的事,瑟瑟缩缩地迅速退了下去。
门扉合紧,阮笙稍稍斜了眼,勾出讽刺意味,“王爷,你总该接受你的身子,这才初醒,来日方长……今日若是不愿用膳,那便饿着吧。”
言毕,她飘飘然站起了身,不顾长袄上挂着的粥水,便朝着门扉处,迈动了步子。
手腕无端被人使了狠力拽住,阮笙不备之下朝后倒去,不期然对上了一双写满冷意的双眼。
男子将她按在身下,鼻息温热地撒在阮笙颈畔,勾起了昨日彻夜的凌辱记忆。
一滴泪顺着眼眶滑出,还未等阮笙将其遮掩,谢行朝的指尖却触及了那滴晶莹,眉眼间毫不吝啬于讽刺。
“想不到你还有两副面孔?这面清高,是打算给谁看?”
烫伤的肌肤被长袄摩擦得一阵刺痛,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。
她眼角分明还挂着泪,却偏应和着谢行朝的话,表情转为妩媚:“王爷当下只能逞逞嘴上威风了?”
“贱人!”
两年的药物温养,到底未让谢行朝的身体彻底破败,他毫不费力地掐起女子素白的脖颈,一掌扇去,在阮笙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一掌红印。
“砰”的一声,她宛如方才那只玉碗,被男子随意丢弃在一侧。
床沿箱笼的尖锐一角恰撞在阮笙的后脑上,她眼前一昏,痛得几乎失去意识。
恍恍惚惚间她看见谢行朝直坐在床沿的身影,一抹欣慰浮上心头,红唇继续道着讥讽:“看来哪怕王爷昔日武艺无边,如今只能使使这些女子手段了。”
她撑着地勉强站直身体,维持着身为王妃的仪态,迈出门槛。
带上门扉时,她却再也无力支撑体态。
华贵的衣裙随着主人滑落在地。
“行朝哥哥……”
感受到后脑涌出的些许温热,她呢喃着她曾经对他的称呼,任凭泪模糊了双眼。
春雷炮不速之客
次日,怡晴端来大夫为阮笙熬制的汤药时,附带了一句正院的消息。
“王爷午后去了演武场,至今还未归。”
观察着主子的神色,怡情不觉带上一丝喜悦:“听说已然能站起来,多亏了王妃悉心照料。”
是么?
阮笙放下王府名下产业的账册,抿了一口苦涩汤药,嘴角的一抹苦笑缓缓被欣慰替代。
无论如何,她的目的达到了。
她的行朝哥哥成功站起来了。
已经足够了!
一盅汤药被几口一饮而尽,阮笙暂时搁下了成堆账本。
演武场在王府正院,按理来说,女眷不该踏足。
奈何阮笙有着王妃身份,两年雷厉风行的手段吓怕了不少管事。
一路畅通无阻。
可她却还是在演武场的隔窗外停下了脚步。
窗洞内,谢行朝的鬓发被汗水濡湿,他反复演练着最基础的招式,曾经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武艺,如今已明显看得出阻碍重重。
他仍站不大稳。
最忠心的属下始终护在他身侧,但男子始终不要下人搀扶。
阮笙抬起了手捂住了唇,她赶忙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,绕过拐角,才敢放任眼泪横流,
两年了。
她总算又看见谢行朝立在演武场中。
哪怕这两年经营王府在各地的产业几乎熬得她心力交瘁,可阮笙从未觉得,有任何一样事物,比谢行朝挺拔的身影,更值得让她付出。
半晌后她抹干了泪渍,殊不知,在身后不远处的演武场,男子曾顺着一道脚步声朝外望去。
他什么都没有看见。
正如他对这两年间,她的所作所为,一无所知。
压在阮笙身上的担子,比以往谢行朝昏迷不醒时,还要重上许多。
她每日差怡晴打听来正院的消息,得知谢行朝一日比一日振作,索性便不再主动去打扰她的夫君。
她心知他看她厌恶,她能做的不多,唯有尽力守好端王府名下的所有产业。
熟料有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,却打乱了她自持平静如水的心绪。
“王妃,楚家二女,楚嫣儿求见。”
怡情端详着自家主子瞬间愣神的表情,有些懊恼于把这事提到阮笙面前来。
早该直接拒绝的。
然而阮笙很快收敛好了失神。
她搁下茶盅,轻描淡写:“请楚二小姐进来吧。”
仿佛她和楚嫣儿中间,从未间隔着一个谢行朝,也从未经历过两年前的那一场滔天变故。
“笙姐姐。”
那席鹅黄色衣裙晃入门内时,阮笙恍然回到两年前那一日。
彼时楚嫣儿亦身着鹅黄衣裙,面色紧张地坐在一匹白马上,而她阮笙则在校场上策马扬鞭。
谁也说不清为何阮家大小姐的马会突然失了蹄,吓得满校场未经调教的小马全都跟着胡冲乱撞。
楚嫣儿头回骑马,便遇上惊马,险险从马上掉落不提,更让人惊惧的是,端王为了救下她,竟未曾注意到身后阮笙红马高高抬起的马蹄。
从回忆中醒过神来,阮笙恢复了外人面前波澜不惊的模样:“楚二小姐,你该唤我端王妃。”
户部侍郎府上的二小姐,自然比不上王妃的品级尊贵。
阮笙为的是谢行朝和端王府的仪态,此话罗在楚嫣儿耳中,却成了赤裸裸的炫耀与嘲讽。
她霎时变了脸色。
一张娇丽的小脸梨花带雨,不敢置信地朝后退了一步,对阮笙甚至直唤其名:“阮笙,你明知我和行朝哥哥两情相悦!你何苦要这般折磨我!”
阮笙漠然抬了眼。
她未曾料到,两年时间,这位楚二小姐,还是如此拎不清分寸。
“我是圣上亲封的端王妃,不过言明事实尊卑,从未有折辱楚小姐的意思。”
凉透的茶稍稍入了口,浸下阮笙因为“两情相悦”一词而顿生的心痛。
“倘若楚二小姐仍对我心有记恨,不妨策马朝我来。”阮笙冷眼和女子含着泪的眸子对上,忽而觉得有些倦了。
她还有大把账本未查完,何必和眼前人浪费时间。
“怡晴,送客。”
她站起身便要把楚嫣儿抛在身后,可还没等她迈开一步,女子凄厉的控诉已然响彻在她的耳畔。
“阮笙,你无耻!”
身后一阵混乱声响,楚嫣儿要扑来却被怡晴拦住,“嫁给行朝哥哥的人,分明该是我!”
“端王妃的位置,我一定会拿回来!”
阮笙顿住了脚步,彻骨生寒。
低垂在身侧的手蜷起又无力放下,两年身为端王妃的日子麻痹了那段真相。
她几近忘记,她的位置,的确来路不正。
那一场混乱发生时,朝野震惊,哪怕她父亲是三代老臣,也压不住女儿造出的那场祸事。
当年,她阮笙主动请罪,愿意照顾昏迷不醒的端王一生。
圣上看在她贵女的身份上,才勉强同意了这一桩婚事。
“阮笙,你知晓为何我已年逾十七,还未曾婚配么?”
身后的女子突然笑得有些癫狂,阮笙冷然回眸看去,却见女子挽起了鹅黄衣衫,露出藕臂上成串伤口。
“我父亲应允我了,定然会让我进端王府。”
楚嫣儿抚摸着那些结痂的伤口,竟又露出可怜模样:“笙姐姐,到时,该麻烦你退居侧室了。”
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嵌入掌心,阮笙强迫着自己冷静,心里却止不住地发寒痛苦。
她知道楚嫣儿说的都有可能发生。
她和谢行朝当年……的确般配至极。
“若你想去寻王爷,自去正院便是了。”阮笙维持着淡然:“楚二小姐,请吧。”
说罢她兀自绕到了屏风后,拿起了一本账册继续翻阅,不知多久方听闻屏风外跌跌撞撞的离去声响,她却再也静不下心,认真盘点。
她……去寻他了么?
阮笙敛起眉,藏起了其中无尽的苦涩。
完本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