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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:2021-01-26 19:17:22

倾世妖颜(实体版) 已完结

倾世妖颜(实体版)

来源:掌中云 分类:出版图书 主角:叶蘭, 皇甫巍鸣

叶蘭顺势揭开锦盒。轻纱彩带,金丝银线绣着彩蝶穿花图样,一件女子的衣裳。崭新的,诱人的,在锦盒中静默等待。女人的秘密,也许只消女人揭穿。“我是否女儿身,与今日的困局有何关系?”含露行四拜之礼,“含露恳求叶蘭姑娘舍生取义,代替依郡主完婚,救苏穆君与荆南城池。”舍生取义?嫁到虎狼之地,没有苏穆的地方。叶蘭心中一疼,面露哀婉之色,“我不懂,娘子为何认为,只有我能代替荆南依,冒充这个桃花印女子。”展开

倾世妖颜(实体版)第19章试读

自那日悬崖脱险,苏穆受伤未愈,不肯休息,仍旧外出寻找荆南依。今日身上又发热,含露百般劝阻,方留在了鸾倾殿内。

叶蘭日日相随,替他忧心。

辰星派出去的人也陆陆续续回府,都摇头说没有寻到郡主在何地。眼见希望一个个破灭,苏穆颓然坐在大殿之中,辰星更是忧心如焚:“君上别担心,就算把鸾倾城翻过来,属下也要把依郡主给您找回来。”

苏穆无力地摆手:“算了,你也找了一天一夜,看来此番依依必定是出了什么事,既不想让我们找着,定会有人上门来找我们,若是为钱,那就好办,若是为了其他东西,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。”

辰星心中一灰,知苏穆所言不差,暗中捏紧了身侧的拳头。

偏偏祸不单行,就在这时有侍卫上殿回禀,逍遥堂信使已到门口。

苏穆叶蘭对视一眼。

叶蘭压低声音:“怕是来者不善。”

苏穆冷淡一笑:“善者又岂会不请自来?”

不等通传,懿沧信使趾高气扬地闯入殿中,抖开手中诏书,倨傲地对准殿上念道:“这是逍遥堂堂主的迎亲令,皇甫世家的巍鸣君不日将迎娶荆南世家的桃花印郡主,世家永结连理,琴瑟和鸣。接旨吧苏穆君,咱们的巍鸣君很快就要亲自前来鸾倾城迎娶新娘。”

轰然一声,天黑下来似的。

含露掩口,适时地掩住了那声惊呼。

桃花印!

苏穆面色惊变,心中亦有骇浪滔天,他的错愕愤怒不亚于殿中任何一个人。而在众人面前的荆南苏穆,依旧维持着他身为一家之主的无懈可击的冷静。他垂目看着堂下,目中冷淡幽光射在那人脸上,暂时没有说话。

懿沧信使狗仗人势,压根没将这小小的鸾倾城放在眼中,不耐催他:“还不快来接旨?”

辰星一按手中的剑,愤愤正欲上前,是一旁的含露拉住了他。

苏穆终于开口,却也不是对那堂下的人讲。他侧脸看着辰星,双目无波无浪,淡淡道:“拿过来。”

辰星失声叫他,面色惨白:“君上!”

“去。”冷静干脆的重复,不带温度。

辰星不得已走上前去,低头接过,双手捧着,如捧着碳中之火,整个人僵硬无比。

懿沧密探敷衍地行了一礼,得意洋洋地退去。

上等的兽皮卷轴,缓缓摊开,逍遥堂的赤红大印拓在当中,如同鲜血,扒皮抽筋,烫伤了手中的兽。苏穆木然,一笔一划的文字,像是不认识一般,在他眼前恍惚。

倾世容颜,是纠缠荆南世家的夺命鬼魅。夺了他梦姑姑一命,如今,又杀回来要毁了依依!

他的手指狠狠地攥紧卷轴,恨。

含露忧心忡忡地问:“巍鸣?就是皇甫群的孙子,皇甫世家未来唯一的继承人?”

苏穆掩饰不住嘴角讥诮的纹路:“继承人?傀儡罢了。眼下逍遥堂的实权尽数握在懿沧群手上,等皇甫群百年之后,他岂会心甘情愿辅佐幼主,只怕已有二心,偏在这种时候要皇甫巍鸣迎娶依依,不过是以退为进,借桃花印的幌子堵住悠悠众口。届时我们愿还是不愿,都能任他们拿捏。”

含露困惑:“只是依郡主身有桃花印这件事,懿沧世家的人又是从何得知?”

辰星肃容道:“属下会彻查郡主身边所有侍女。只是如今之势,郡主万万嫁不得。”

苏穆沉吟片刻,命令左右:“传我的令下去,荆南武士随时待命,准备应战。”

“是!”辰星领命转身,还未跨出大殿正门又被苏穆从背后叫住:“且慢。”

含露急忙上前,从旁劝解:“君上,您的武士不过百余人,岂能和皇甫世家的铁骑抗衡?如今我寡敌众,准备尚且不足,还是以缓兵之计为上策。”

背水一战,大开杀戒?不过是以卵击石。苏穆心中了然,微微地蹙着眉,沉默而沉痛。

叶蘭上前一步,替他辩驳,为他安心似的,“我等必定誓死应战,以一敌百。”

明明白白地走上了一条绝路,追随着她倾慕的男人,唯有杀将出一条血路,救他,也救自己。

“含露并不怀疑盾牌营的衷心,只是如今形势,敌众我寡,准备尚且不足,还是以缓兵之计,寻得依郡主为上策。”

“娘子不必多言,即便依依此刻在鸾倾殿内,我也不允她嫁那虎狼之徒,结果又有何差别?”苏穆回驳。

“苏穆君糊涂,如此抗婚,您会令荆南世家陷入绝境之困。”

他何尝不明白?孑然一身,做着困兽之斗。

“荆南世家,宁愿玉碎,不为瓦全。如果他们一定要拿走我荆南苏穆的项上人头才肯罢休,那以我一己之躯,换得鸾倾城百姓的平安,何乐而不为?”

苏穆轻蔑一笑。苦熬了十六年,以为自己蓄势待发,私仇家恨,一并奉还,谁知,世间的事哪容他准备,丢了妹妹不说,整个家族也岌岌可危了。在最慌乱的时刻,杀他个措手不及。

他的命,本就不属于他,任由命运的大刀砍下来,他懵然不觉疼。

含露仍要再谏,一张粉面都急红了。

苏穆摆了摆手,起身离去。

叶蘭望着他有点孤冷的身影,不由己地追了出去。

叶蘭寻到苏穆一直追,寻到他“孤鸿穆轩”去。肃静清雅的二层小阁楼,一阶一阶地踏上去,步近他。

苏穆斜倚在一张榻上,正对着敞开窗帷的楼台,眼中空无一物地望向远方。手中托着一壶酒,畅快独饮。

无路可退,反而更洒脱了。

苏穆忽然开口:“从前依依吵着要来,我一直说忙,现在想来,曾经答应过她的事,竟是一件都没有做成。”

他的神情看得叶蘭恻然,她轻声道:“我相信,在郡主的心目中,你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兄长。”

他凄然一笑:“是么?”闭上眼,眼前历历浮现的都是依依幼时的形容,她说话很晚,走路却早,极小的时候他抱着她,她挣扎着非要下地走,跌了跤也不哭,只会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,让苏穆心疼到没办法,大了些她终于会说话,不像其他孩子先叫爹和娘,依依第一声喊的是哥哥,写的第一个字,也是他的名字,不管他去哪,她都是他的小尾巴……明明是很多年前的事情,可是苏穆一想起,却觉得桩桩件件宛如昨日,在他的记忆里,妹妹分明还是个孩子,却不知何时,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的羽翼。他曾参与了荆南依生命的全部,他也一直以为会陪着她走下去,可是到头来,却连他的妹妹身在何处都一无所知……

“以后哪日我若是死了,不必葬入祖墓,就地埋了我吧。”苏穆轻描淡写地这样说,“我对不起依依,也对不起我的爹娘。”

谈及生死,他或许也并非他想象的那样看得开。

叶蘭望着他,眼波明灭:“那好,等那一日,我会找到你。你若不愿埋入祖墓,那就跟我葬在一起。”

她愕然,继而一笑。

“来。看一看本君的城池!”苏穆见叶蘭,胳膊一轮,伸手指向阁楼窗外的鸾倾城风景。

黄昏时分,暮色沉沉。远处,百姓的小房子中一盏盏灯火点燃了,荧荧邈邈,零星的温暖。炊烟升起,在天空中织成白网。

叶蘭临着苏穆坐下,“好一片炊烟人家。”

苏穆笑了笑,为叶蘭斟酒。殷红的酒,琥珀的杯。

真心实意地收下她这声夸奖:“这几年,鸾倾城虽受禁令限制,却渐显政通人和,百废俱兴之势,老百姓即将熬出了头,没料及,又要陷入危难之中……”

苏穆自饮一杯,略显颓态。

“……是苏穆愧对家乡父老。”酒意阑珊,令他感伤而脆弱。

叶蘭不肯他受委屈,急切地为他辩驳,“不,苏穆君为民之心昭然若明月,鸾倾城的百姓以你为荣。蘭儿为此心敬你。”

叶蘭举杯示意苏穆,自己先一饮而尽了,苏穆见状也随之饮尽,叶蘭看他许久,感慨之极:“世间之事,天不遂人愿者十有八九,大多是尽人事,知天命罢了。苏穆君只需无畏前行,到了舍生取义之时,公道自在人心。百姓定会感念,幸得明主,威武不屈,富贵不淫。”

她竟是他的知己。

苏穆笑着望向她,小小的一只。

终于面露微笑,畅快道:“叶子爷之言,如快刀斩荆棘,大快人心。倘若本君能渡此劫难,必定与你结为八拜之交,成就高山流水之情。”

二人对饮,静静的两个人,心神难定,目光接触了,心乱如麻。

叶蘭目光迂回在他脸上,清减的五官有了更加分明的轮廓,语气中少了些装欢满志,却多了些许萧索:“瘦了,你。”

苏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:“有么?”

她点点头:“还在为郡主的事担心么?”

“现在想想,依依走了也好,接下来的这一仗一定是免不了了。她若是活着,就可以平平安安地躲过这一劫,她若是……”话到这里涩住了,他强笑道,“很快,我们又会见面的。”

叶蘭心弦一颤,觉出了其中悲苦的意味,忽然难过了起来:“苏穆……”

“清瘦肃朗更好,”为了缓解此间氛围,他故意岔开话题,“更显本君俊朗凤仪。”

叶蘭忍不住弯了弯眼睛,故意反问他:“若说帅,我倒觉得我比苏穆君略胜一筹。”

“你这张嘴啊,”他失笑,转过脸来看她,若有所指道,“若是女儿家,邻牙俐齿也就罢了,再不济还有本君我喜欢,偏偏是个儿郎,将来怕是没有姑娘敢嫁咯。”

叶蘭听出了他话中揶揄之意,哼了一声。

“叶子爷不服?”

“我若是女儿家,我也不嫁你!”叶蘭回过神来,又羞又愤。

这话本来是随口一说,却让苏穆进到了心里,他手肘撑地,翻身坐起,凑到叶蘭面前,指着自己的脸问到她眼皮底下去:“此乃为何?本君英明神武,容貌还算出众,你,你凭什么不肯嫁我?”

他靠得她如此之近,仿若无心制造的距离。她甚至能从他眼中看见清晰倒映着的自己。

他在她面前,而她却在他眼里。

叶蘭有片刻的慌乱,为他似真似假的话语。

他发现了么?

若是他已发现,为何不戳穿自己?

她的双颊就在他注视下悄然转红,宛如莲池当中的绯色莲花,红色褪至花叶的边缘,更显无心的魅惑。苏穆心下莫名,有薄薄欣喜覆盖在心底。

叶蘭躲闪着他的目光,手心汗都要出来了,含糊地一句概过:“我们同为男子……怎么可以?”

“哦,这样啊,”苏穆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放过她,执着地要一个回答,“叶蘭,你有没有跟你长得很像的姐姐或者妹妹?”

“你想做什么?”

“娶她呀!”他放声大笑,爽快道,“叶蘭,我就喜欢你这样子的,可惜你是个男儿,那么本君就找个跟你一模一样的女儿家,总应该没有问题吧。”

叶蘭生性豁达,爽朗大方,可是议及婚嫁,哪有姑娘家不会害羞的,叶蘭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,扭开脸不去看他。“身为君上,怎可胡言?”

话虽这样说,可一颗心最诚实,砰砰直跳,若两人靠得再近一些,只怕他都可以听到。

“苏穆君别取笑我了。”

苏穆转了颜色,满面苍凉。“明日,你便找辰星,领了俸,离开鸾倾城吧。”

叶蘭气恼,“苏穆君何意?”

“你本就不是鸾倾城出生,算起来,也不为荆南世家之人,大战在即,你带着一班小兄弟,离开吧。”

他要她走,他要她活。

叶蘭情急,一把捉住苏穆的衣袖,立誓般,“蘭儿绝不离开你。”

苏穆惊然望向叶蘭,心里怦然一动,顿了顿,“此次联姻之事,本君已然是死局,你不必为我断送了性命。你我之交,丈夫四海志,万里若比邻。离开吧。”

她更恼了,“方才苏穆君还要与我结为八拜之交,既已出口,叶蘭便当真了,不求同生,但求共死。”

他喝令了一声,当她是自己的兵卒,“叶蘭!”

叶蘭不肯受命,小女子的执拗,岂是千军万马可抵挡。

“苏穆君也不必恼,叶蘭也是个硬骨头,我的去留,谁也定夺不了。”

她从榻上起身,愤愤然欲离去。

苏穆一把拽住叶蘭的胳膊,“听本君的话!”

她不肯罢休,只快疾如剑,跌跌撞撞,猛猛冲前,要随着苏穆同生共死。她一踉跄,倒在他怀里,身子软下去。

转瞬,轻似一朵云。

苏穆抱住叶蘭,她低垂眉目,睫毛落下的阴影,像是工笔画在眼下。

他有点失措,分了神,自己也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,眼前的人是谁?令自己五心燥热。

“本君说过了,听我的话。”

她瞒不过,也逃不过,含情脉脉地望向苏穆,沉醉下去。

“叶蘭……不从……”情话一般,绕着女儿香,倾吐在他的怀里。

苏穆难以推拒,眼中火光一闪,有种奇幻的欲望纠缠住他。

叶蘭挪开眼神,从苏穆的怀中挣脱出来,一转身,出门走了。

倾世妖颜(实体版)第20章试读

叶蘭彻夜难眠,三更天了,窗外满月当空,银辉底下,满腹心事。

噗噗地,有人敲门。

叶蘭心一惊,以为是苏穆,又是害羞又是为难,也不知道希望是他还是希望不是他,正在开或者不开首鼠两端的时候,门外那人主动打破了她的疑惑:“是我,含露。”

叶蘭松了口气,低头检视了一下身上衣物,见并无不妥,便走上前替含露开门。含露娘子手中捧着一只锦盒,站在叶蘭门外。她引着含露娘子进了屋,含露身上特有的酒香盈室,轻飘飘的。

一双凤目在窥伺,叶蘭觉察到了,女人的直觉。

含露向叶蘭行了女儿礼,媚眼一挑,“叶子爷,含露有事相求。”

叶蘭连忙欠身迎她进来:“娘子有事可尽管开口。”

“含露有一计,可解苏穆君及鸾倾城的困局。”

叶蘭面有喜色,连声道:“太好了。我们快去禀告苏穆君。”

“不过,”含露脸上似有犹豫之色,“此计谋需要叶子爷鼎力相助。”

“娘子但说无妨,为了苏穆君,我必当竭诚效力,赴汤蹈火在所不辞。”

含露舒展了眉头:“并不需要叶子爷赴汤蹈火,只需要您穿上这一件战袍。”

“战袍?”

含露沉默着将手中锦盒呈到她面前,示意她打开一看。

叶蘭顺势揭开锦盒。轻纱彩带,金丝银线绣着彩蝶穿花图样,一件女子的衣裳。崭新的,诱人的,在锦盒中静默等待。

女人的秘密,也许只消女人揭穿。

“我是否女儿身,与今日的困局有何关系?”

含露行四拜之礼,“含露恳求叶蘭姑娘舍生取义,代替依郡主完婚,救苏穆君与荆南城池。”

舍生取义?嫁到虎狼之地,没有苏穆的地方。

叶蘭心中一疼,面露哀婉之色,“我不懂,娘子为何认为,只有我能代替荆南依,冒充这个桃花印女子。”

“能够顶替依郡主的唯有叶蘭姑娘一人。其一,如果不是含露眼拙……那日,含露不经意望见蘭姑娘的肩头也有一块印记,刚好能吻合桃花印之说。”

是她深藏的功夫“灵羽”,不违师命,每每练习,肩头总会有灼热之感蠕蠕而动,她也曾对镜相望,运功之时,隐约会在肩头现出一只金色的秋水仙。那花儿端庄,低垂的,怕生的,也似桃花?救人的功夫,兜兜转转,成了她新生的催命符。

叶蘭捂住自己的肩头,像是疼得慌,眼泪含着眼中。

“其二,必须找一个对苏穆君忠心不二的人选,含露了然,蘭姑娘对苏穆君心生爱意,绝对不会背叛……”

女人的心思,男人的智慧,女诸葛的言辞,字字句句都在理上,只是,道理全不容情。

“求蘭姑娘救苏穆君。如今我荆南的势力根本无法与逍遥堂抗衡,我们要护住君上,不容他有半点差池,才能期盼有朝一日,荆南世家的东山再起。蘭姑娘深明大义,恳望相助。”

……

叶蘭闭上双目,一滴眼泪落在了锦盒的衣衫上,晕成一个清冷的点。

她宁愿与他并肩作战,沙场上,流了血,丧了命,也不违背他们最初的约定——岂曰无衣,与子同袍。于她,是山盟,是海誓。痛痛快快地杀红了眼,一同去赴死,血肉连成一片,黄泉路上也是结伴而行……

造化弄人,要她与他生离,痛过死别。往后的日子里,穿着旁人的衣,唤着旁人的名,再不见叶子爷,再也没有了他。日日夜夜,是副空皮囊。

折腾了半晚,月亮也疲乏地升不动了。

苏穆亦未眠,应了含露的邀约,前往酒窖。

轻纱浮动,几盏孤灯零星摇闪。像是生在海上,缓缓地,从水雾中升起个女人的影子,迷迷蒙蒙,梦里不知身是客。

他以为是含露,坐在古琴旁,手指随意地拨弄琴弦,三两声,如冰泉溅上溪石,水声淙淙。

“娘子相邀,如果是联姻之事,不必再费口舌,你我都知晓,我已无退路,只能殊死一搏。既然是人为不可强求的,不如泰然处之。”

苏穆叹了一口气,“这样好的夜色,请娘子再为本君舞一曲吧。”

琴声幽怨,伴着青白的月光,像是玉屑儿似的雪,飘飘扬扬,在空中飞舞着,落在女子的肩头,裙摆,水袖上。她也轻盈若雪,要被吹散了。

外面苍茫的世界,将他们二人逼入这窄小的斗室。丝丝兮兮的音符,在昏暗中微颤,安慰着他们的心寒。

她站在屏风后,素色绢布上印着一纤细身影,随着他的注目从模糊变得清晰。

那是一名女子的轮廓,如云秀发,精致的鼻梁和优美下颌。她侧身对着他,能看得出她正在做着理妆的动作。

他没来由地屏住呼吸,低头,意外看见杯中酒水上倒影着的自己晦暗不明的双眸。

她款款而出后走出了,月光敷面,白艳艳的一张小脸,第一次施了胭脂,贴了花钿,瘦小的身子藏在罗裙之下。

琴音慌乱地断在他的手下,一声绝响。

他呆然望定她。

玲珑剔透的人儿。

她抬着小手到腰肢,轻轻一侧,行女儿礼节,“叶蘭本是女儿身,欺瞒了苏穆君,是叶蘭之罪。”

原本她的嗓音就清脆,配合着如今一身的女装,竟是悦耳如金石。

上前一步,将她扶起,木然地,她的手,攥在自己手心里。温润的,如同一只小雀儿,脆弱得不敢紧握。

“蘭儿俊俏,骗得本君好苦!”

她本欲抽出手,却被苏穆牵住不放。

不抬眼看他,也知他的目光灼灼地锁住了自己。

他背负的东西太多,从来都是坚定如铁,毅然如磐石,但,他的意志受到了一点摧残,在她的面前,喷薄欲出。

她感到了他胸中的一股力量,男女之间,两情相悦,诡谲的欲望。

苏穆深情望向叶蘭,将她往自己的怀里牵了牵。

她顺从地靠近着他。像是重生了,笨拙地,含羞的,女儿身,这样的一个身子,能够爱慕他。

此时,一道光屏四散开来,掌灯的含露娘子撩开轻纱,走到二人身边。

现实世界杀将回来。

叶蘭将手从苏穆手中抽出。

含露作揖,行君臣之礼,“禀苏穆君,从即日起,您眼前的这个女子,就是您的妹妹——荆南郡主。”

苏穆脸色凌然,蹙眉望向叶蘭,逼视着她。

叶蘭心下一疼,脸上定定地暗藏不动,“叶蘭愿替代依郡主,远嫁逍遥堂,化解鸾倾城的危难。”

她不过是忠君义士,为国为民,牺牲了,并不单单为了他荆南苏穆。

他没来由地恼怒,失望也是加倍的。

如若要血债血偿,他宁愿孤军奋战。末了了,让她在自己的坟前哭一哭,只为他。

叶蘭双手互相掐捏着,冷冷地扬着脸,只怕马上舍不得,回了头,前功尽弃,那又如何?送苏穆枉死一场?

两个人寂寂地站着,时间良久划过,生疼生疼。

他勉强压住此刻心潮涌动,漠然道:“我的妹妹不是她。”

叶蘭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一清如水,略显哀伤。他以反常的冷漠避开了她。

“君上……”

“含露,我念你触犯,暂不追究,但是你要记住,她不是我的妹妹。”

含露叶蘭低头盈盈一拜:“叶蘭方才说了,愿意代替依郡主,化解鸾倾城的危难。”

苏穆冷扫她一眼:“我说的话,也向来不喜欢重复第二遍。”

“苏穆!”

他冷笑:“怎么不喊我君上了,若还记得我是你君上,那就做好你自己的事情,其他不需要你操心。”

含露上前劝他:“君上……”

他面无表情道:“你出去。”

含露担忧地看了看叶蘭,终于领命退出。

房门自他身后徐徐关闭,收回一天的凄艳霞光,他铸立在昏黄之下,俊美如东君,冷酷如阎罗。在他这张从来含笑宴宴的脸上寻不到任何一丝笑意,他注视着叶蘭的目光让她甚至怀疑,他恨自己。

在叶蘭的不安升级为恐惧之前,她第一反应想到的是,逃出这里。左脚仅仅只是向前迈了一步,她的右手就被他从身后一把握住,稍一用力,她踉跄着后行,肩膀撞上他的胸膛,因为愤怒或者其他,他的胸口剧烈起伏,灼热的呼吸就喷在她额头的位置。

苏穆痛心望向叶蘭,并不言语,转身离去。

叶蘭, 皇甫巍鸣完本试读结束。